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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目惊心
央视《每周质量报告》自从开播以来,每期都是一记重拳,打得假货声名狼藉,也打得老百姓心惊肉跳。
——湖北省荆州市津津乐调味品厂生产的“红帅”酿造酱油,竟然用废毛发作为其氨基酸液的生产原料。
——山西三家醋厂以醋酸、色素和香料熬制山西老陈醋。
——四川彭州市九尺和蒙阳镇一带的泡菜加工厂,把用工业盐腌渍过后的又喷洒了剧毒农药敌敌畏的泡菜销往全国。
——重庆市江北区刘鑫食品厂等四家食品企业在生产火锅底料过程中,添加食品包装蜡。
——山东烟台地区龙口粉丝造假事件,一些企业为了使玉米淀粉替代绿豆淀粉制造出来的劣质龙口粉丝看起来通透鲜亮,竟然往原料里面掺进了农用化肥!
还有什么地沟油、毒韭菜、吊白块、激素水产品……几乎所有能入口的食品都有人造假,其中调味品更是“重灾区”。
一些地区的名牌产品也因为一期“报告”,而受到毁灭性打击,如龙口粉丝、山西陈醋、新繁泡菜、四川火锅底料等,都是在被央视点名曝光之后,遭遇集体信誉危机的。
人们不仅要问:什么调味品还能让我们相信?我们还能吃什么?如果没有媒体曝光,毒泡菜还要吃多久?致癌粉丝还要存在多久?……是不是只有媒体曝光或引发集体中毒事件时,才能识破不合格调味品的真相?
职能部门跟着媒体跑
值得关注的是,在这一起起触目惊心的调味品安全事件中,几乎总是由媒体率先曝光,公众哗然,然后相关执法部门迅速出击,一举消灭黑窝点,将不法分子绳之以法。
“毒泡菜”事件发生后,四川省和成都市相关职能部门显示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央视节目播出后半小时,四川省委领导立即过问此事,并责成有关部门调查整改,现场封存了被曝光的新都华忠调味食品厂300多件产品,全省对泡菜生产企业突击检查,有关的泡菜厂老板已被刑拘。然而事发之前,有关部门对泡菜行业的监管力量从来没有如此强大过。对于总是跟在媒体后面的政府职能部门而言,这种职能上的错位不能不说是一种尴尬。
多头管理
打假不仅是质监,还涉及到工商、卫生、公安等部门。一不愿透露姓名的四川省工商局人士称,2001年国务院曾下文,质监和工商部门分别负责生产和流通行业的打假。然而,一个产品多方监管多部门查处,有的生产企业未经卫生审查许可,仍能领取营业执照或通过工商年检,对监管部门进行责任追究难。那么谁该对调味品安全负责呢?记者采访发现,涉及调味品安全监管的部门竟然有10个之多。这些部门及职责分别是:
农业部门:负责食用农产品生产领域生产环境、农业投入品使用和食用农产品安全以及与食品有关的动植物疫病的监督管理。
质量技术监督部门:负责制定食品安全标准,监督生产领域食品安全标准的执行和被许可的食品生产单位从事食品生产活动的情况。
卫生部门:负责食品生产经营资格、食源性疾患以及食品生产、经营、消费场所,食品添加剂、容器、包装材料,食品用工具、设备,洗涤剂、消毒剂安全卫生状况的监督管理。
工商部门:负责监督流通领域食品安全标准的执行,查处取缔无照经营坐商。
商务部门:负责对生猪屠宰和食盐加工、销售行业的监督管理。
药品监督部门:负责保健食品的初审和监督执法。
城管执法部门:负责查处取缔无照经营游商。
出入境检验检疫部门:负责对进口食品的检验检疫和监督管理。
教育部门:负责建立健全幼儿园、学校食品安全管理制度并督促落实。
据业内人士介绍,由于食品、调味品行业管理涉及多个部门,各自执法、各自“发证”的现象十分严重。一位调味品界资深人士告诉记者,由于各自为政,这些部门制定的标准有的甚至相互冲突。
一位某大型市场的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有些执法监督只起到摆设作用,难以产生实质效果。“工商部门倒是派了两个人驻守市场,但是他们没有检测设备,每天巡查一下,根本发现不了什么问题。”他说,“我们自己倒是设立了检验中心,所有调味品进入市场前都要先进行检验,合格后才允许经营。但是对于不合格产品品,我们只能劝其离开,不能进行处罚,因为我们没有执法权。”据悉,像这种有检测能力的机构没有执法权,而有执法权的部门又缺少检测手段的现象非常普遍。
地方保护
过去的打假新闻,往往会在对事件的跟踪中,发现几乎同样的问题:造假活动常常就在地方政府和有关职能部门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而打假行动又往往在他们有意无意的干扰中受阻。所以大家曾经得出公认的结论,即造假、售假行为,通常都与地方保护主义密不可分。
龙口粉丝、山西陈醋、新繁泡菜、四川火锅底料经央视曝光而遭受整体的信誉危机,给了目光短浅的地方保护主义一个最直接的教训:保护造假,就是在自己脚下埋雷。一旦引爆,大家玩儿完。因为贪图一点小利而袒护或纵容造假行为,其结果是从祖宗那里继承下来的名牌被糟蹋得彻底,这笔账其实不该非等到地雷爆炸了才算得过来。
此次四川发生的“毒泡菜”事件,有分析者指出,正是地方保护主义在作怪。泡菜在彭州、新都、新繁都是支柱产业,当地政府当然要培育和扶持。一批官员也在这次泡菜事件中落马。5月12日,彭州市决定,免去九尺镇镇长及两位相关副镇长的职务,并对其他相关责任人进行了处理。
一位在调味品业从业多年的人士告诉记者,卫生安全问题频频在传统食品行业,尤其是调味产品中出现,有其必然性。他说,一是调味品大多采用传统工艺,这在食品行业新原料新工艺发展迅速的今天,已显落后。这些调味品技术含量低,基本属劳动密集型企业,有的还停留在作坊式生产;资金准入门槛低,利润薄,大笔资金不愿意进来;行业标准滞后,大多调味品都没有国家和地方标准。二是名牌效应反而成了造假者的保护伞。如新繁泡菜、山西陈醋、龙口粉丝、重庆火锅底料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地方的一张名片。不法分子抓住地方政府要扶持保护名优产业的心理,大打擦边球,对名牌产品造假反而比其他产品更容易成功。
按道理说,我国一些对地方经济发展有重要意义的传统行业,理应加强行业、生产、市场等各个环节、各个方面的管理,为什么最终还会大面积发生危害产业利益的情况呢?我们认为,这里面有两个方面的原因。首先是当地政府及职能管理部门工作没有做好,有失职之嫌。这样的生产状况,我们不相信当地政府一点都不知道,卫生部门、环保部门、质量监督检查部门干什么去了?这个责任是无法推卸的。事实上,归根到底还是当地政府观念存在偏差,就是觉得,这个牌子这么好,不拿来好好挣钱挺可惜的。于是,不顾名牌也要维护和培育,也有一个成长的问题,一味从名牌那里索取,结果呢,把名牌给淘空了,使牌子的形象遭到极大伤害。这其实和许多地方乱砍滥采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山西陈醋、龙口粉丝、新繁泡菜、四川火锅底料危机类似,都是坐吃山空老祖宗留下来的财富。有人说,这是个别不法商人的事儿,不能怪罪政府。这是在为政府推卸责任。从经济学的角度讲,出现用玉米淀粉替代绿豆淀粉、在原料中掺进氨水等非法行为,其实质都是降低生产成本、追求利润最大化,属于资本属性的产物。在任何社会都会出现,即使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有类似的事情。问题在于,行使市场管理职能的政府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在出现这类事情的时候看不到当地政府的作为?这是政府市场管理职能的缺失。象足球比赛,你裁判都跑掉了,运动员发生争执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专家视点:五项对策保安全
在这次“龙口粉丝”事件的全面检查检测工作中,国家质检总局责成山东质检部门组织专门执法人员和专业检验机构,与地方政府联合行动,对龙口粉丝产地的所有粉丝生产企业的生产环境、生产设备、加工工艺与生产过程、原材料、产品标准、人员、储运、检验设备、质量管理、包装标识等10个方面进行了全面检查。在检测合格一家、放行一家的原则下,目前已有48家企业生产的“龙口粉丝”恢复出口和销售。除了质检部门对6家存在质量问题的企业予以查封外,当地政府也将20多家因必备生产设备、卫生条件、环保要求不达标的企业列入清理之列。 当地一位负责同志对记者说,每一次产品质量的整治,客观上都产生了优胜劣汰的作用,淘汰了一些落后企业。可我们还总习惯于出现问题就“突击式”的查处、“战役式”的整顿,造出铺天盖地的声势、期待大快人心的效果。就这次“龙口粉丝”事件而言,对“龙口粉丝”这一民族品牌和正规的生产企业,都造成了不同的伤害。我们应当尽快摈弃这种思维,树立起“科学的淘汰观”,将政府“有形的手”和市场“无形的手”有机结合,建立起一套科学的市场淘汰制度。
重庆市某职能部门的一部门负责人也坦言:“许多人都在指责,监管部门不要等发生安全事件后才去当消防员的角色,应该在事前监管。事前监管是必须的,我想说的是,到底该怎样去管,我不可能隔三差五就去每个火锅底料厂检查吧,即便允许检查,企业因此增加的成本由谁来承担?”他认为,“到目前为止,从上而下都没有一套完整的监管体系,从全国发生的食品安全事件看,最后基本上都是被当作个案处理,当然也包括重庆的火锅石蜡事件。建立一套长效的监管机制才是根本。但怎么建,这是个难题。”
对此我们请教了有关专家。几位专家对解决食品及调味品卫生安全问题,提出了很好的建议。
一、整合食品卫生监管部门
我国负责食品安全的部门很多,如工商、卫生、质检等职能部门,这种多头执法容易产生相互推诿现象,影响工作效益。建议合并食品检测机构和市场监督机构,使监管工作有机地衔接起来,不给市场监管留下漏洞。
二、实行市场“准入制”
进一步加强食品生产经营资格管理,严格按法定标准和条件实施卫生许可、生产许可等与食品生产经营活动相关的行政许可。坚决取缔无证、无照生产经营食品的违法行为。逐步推行良好农业规范(GAP)、良好生产规范(GMP)、危害分析关键控制点(HACCP)、ISO9000、ISO14000认证等有效的管理和控制危害措施。
三、提高制假售假者的成本
对正规厂家、商家生产销售不合格产品的,以“倾家荡产”为标准,加大处罚。发现一次严重食品造假售假行为,按照国际通则永远逐出本行业。对无证无照的“黑窝点”,要追究当事人的刑事责任。
四、引入问责部门领导辞职制
执法部门必须做到“守土有责”,即对自己分管的“责任田”的管理要制度化、常规化,而非运动式。对于没有做到“守土有责”的部门,应启用行政问责制。明确规定由于食品安全导致的财产、生命损失到哪种程度,哪个部门、哪个级别的领导应引咎辞职。
五、大力扶持发展行业协会
政府在维护市场秩序方面已经做了大量工作,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在市场经济中,政府出于利益的考虑或能力的限制,不可能胜任唯一的秩序维护者。因共同的利益而结成的商会、行会等民间经济组织,应该是维护市场秩序的有效力量。
市场经济的真正成熟,是民间经济力量的成熟,市场经济的真正秩序,来自于无数市场主体的成熟,和它们彼此之间形成的稳定关系。
我国曾经把所有民间经济力量全部消灭,现在还在艰难的恢复之中。而让这些经济主体发展成熟,并形成稳定的关系,还需要一定的过程。这是经济发展的规律,不完全以我们的意愿和呼吁为准。等什么时候全国的知名调味品企业愿意而且有能力联合起来,依靠自己的力量把那些造假的厂家“掐死”,我们的市场就比较容易管理,也才会比较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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